1 奴与主(4/5)
,她两步走到铜镜前。石砖地的凉沁在她足心。镜子里是她,陌生的她、年轻的她,头发半挽半松,看不出身份。这屋子——青雀环视四周——是她封“姨娘”前住的。看各处装饰摆设,还有妆台上的首饰——看来,她已经听从小姐的吩咐,做了姑爷的……房里人了。扶着妆台,她缓缓坐在绣墩上。她好像想了很多,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她还不确定,眼前、手边的一切,究竟是真实,还是虚妄。“青姑娘?”小丫鬟轻轻敲门,“卯初一刻了,该起了。”“……进来。”说完,青雀才想起来看向房门。门闩挂着。她站起来,抽掉门闩、拉开门,清晨的薄光温和扑在她脸上。她看到玉兰在深青的天色下盛放。春天。“姑娘……梳妆吗?”两个小丫鬟捧着盆盂巾帕,面面相觑。青雀慌乱抹掉满脸凉意。“我忘了,”她走回床边,穿上鞋,重新坐到妆台前,“今儿是什么日子?”“什么日子……”小丫鬟小心翼翼捧上棉巾,“家里……没什么事儿啊?”说完,她看同伴:“就是,二月十三……”青雀一顿。“别怕。”她想了想,拿起两对耳坠,放在她们手上,“我睡觉魇住了,见了你们才好些。”她试探问:“是景和二十五年,是不是?”屋里气氛一松。小丫头忙笑道:“正是了,姑娘竟连这个都忘了!”另一个便笑道:“姑娘一会儿多喝几口热茶——我母亲今儿同李管事往香积寺送供奉去,顺道给姑娘求个符安神,怎么样?”“那也不必了,太当一回事。”青雀轻轻把这事揭过去,“咱们快弄吧。”小丫鬟们忙动起手。不一时,青雀便换好了一身浅淡素净的春装,发髻规矩梳起圆髻,正戴一支青玉发梳、斜簪两朵新开的玉兰,通身不见一点艳色,面上更不上脂粉,连点唇、画眉都无。从十二岁起,到十五随小姐出阁,再到现今二十岁,做了姑爷的侍妾,再到……死前,除去年节外,她再不曾盛服丽妆。镜子里的脸渐渐熟悉了。两个小丫鬟的名字,她也想起来了。她们是她今月做了“房里人”后,小姐拨来服侍她的人。不过两个月,她便诊出身孕,封了姨娘,她们便一直跟在她身边,服侍了近三年,直到她生下儿子,由小姐调走。粗粗想来,为让小姐安心,她从不曾着意收拢过身边的人,更别提给过她们什么好处,或有多深厚的情分。从她身边调走后,她们也各自有了其他执事,又嫁人生子,寻常见一面都难得了。